“女儿……女儿……你是樨儿?!你真是樨儿?!”
张五娘抬起细瘦双臂,向着晏怀微颤巍巍走来。
晏怀微却像是被钉在原地,不敢再走一步,也不敢再动一下。
万万没想到,齐耀祖为了威逼她,居然搬出了张五娘——这个卑劣的男人就这样拿住了她的软肋。倘若此刻他带来的是晏裕,她绝不会似眼下这般痛苦无措。
可偏偏,偏偏他带来的人,是她的母亲。
“樨儿,你跟阿娘回去吧,你别不回家,你不想嫁那齐家大郎就不嫁,只要你跟阿娘回去,阿娘去劝你爹,我们……我们再也不逼你了。”张五娘说着说着眼圈通红,满面浊泪。
母亲……母亲……
那边齐耀祖装得彬彬有礼,笑道:“老泰水好生糊涂,娘子早已嫁与小婿。俗话说得好,一日夫妻百日恩,还望老泰水劝劝娘子,咱们一道儿回家去。”
晏怀微差一点儿就要扑过去抱住张五娘,可齐耀祖的话,却又让她霎时清醒过来。
她要忍住,不能在这个时候与母亲相认,更不能就这么跟齐耀祖走。
齐耀祖仗着休书已毁,空口白牙颠倒是非,强逼她复合,无非是想满足他自己卑劣的欲望。此前她以银簪扎伤他,他却并未报官,很明显,他是想以自己的手段折磨她。
不,这一次,她绝不能再被他扼住!
只一瞬间,心绪千转万变。晏怀微银牙咬碎,拚出浑身力气向后连退三步,躲开了张五娘伸向自己的手。
她学着樊茗如端起姿态的样子,冷声说:“齐员外带着一个疯婆子来王府滋事,也太不把郡王殿下放在眼里。”
齐耀祖见晏怀微居然狠下心连母亲都不认,霎时也是吃惊,原本就微凸的眼珠子显得更凸出了。
“晏樨,你现在真是个冷心冷意的无情人,我着实小瞧了你。”
晏怀微明白,自己不能再耽搁在这里,倘若张五娘再唤一声“樨儿”,再说一声“我们回家”,她一定会忍不住哭着与母亲相认。
“齐员外,恩王身体不适,就不留您品茗了。”晏怀微开始下逐客令。
“至于这位娘子,”她将目光转向愣在一旁的张五娘,“您认错人了,我不是什么西儿东儿。我姓张,名唤张梨枝。”
张五娘被面前这个与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推开,瞬间变得手足无措。听得对方说自己叫张梨枝,她愈发糊涂了,神情又变成最初的迷茫恍惚。
晏怀微不敢再多看张五娘一眼,强忍泪意背过身去,向堂外高声唤道:“小吉,送客。”
小吉应声跑入房内,身后跟着几名五大三粗的院公。
这几人皆是郑老都管打发来给晏怀微撑腰的。老都管啥人没见过,瞧着那齐耀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便觉不妥。他担心府里娘子受憋屈,遂早早便叫了院公候在一旁。
齐耀祖今日的谦恭有礼本就是装模作样,此刻明白自己又输给晏怀微,登时怒上心头,刚想开口咒骂却见两名满脸横肉的院公走向自己,没奈何,只得将污言秽语吞回肚中。
晏怀微不再看场中诸人一眼,端起娇宠娘子的架子,步便离开了待客小堂。
回到景明院的时候,赵清存仍在睡着。
晏怀微不想吵醒他,遂从书奁内随手挑了本后蜀赵崇祚编的《花间集》,坐在寝卧旁边的挟屋内恹恹地看。
这间挟屋原本是赵清存日常小憩之处,自她搬入景明院养伤之后便“鸠占鹊巢”,闲时就在此处读书作画。
晏怀微坐在屋内一张圈椅上,虽有《花间集》在手,可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。
此刻她的脑海中一会儿是张五娘两鬓斑白模样,一会儿又换作齐耀祖恶毒奸诈嘴脸。
她原以为对方挨了一簪子,已不敢再来惹事。谁知那人为了勒逼她,居然能想到搬出张五娘这主意,实在是已经无药可救。
这么下去不是办法,她不能再如此被动,不能再对那人有任何心慈手软,无论用什么方法,必须将齐耀祖彻底收拾掉,否则那男人终会成为她余生最大的祸患。
至此,晏怀微终于拿定主意。
她独自坐在挟屋内思忖一下午,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分,听得卧房有人唤她,便赶忙扔下书卷跑了过去。
赵清存醒了,正努力撑着床围子想要坐起来,不承想动作之间牵拉到后背伤处,疼得倒抽一口冷气。
晏怀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他,嗔道:“不好好睡着,乱动什么。”
赵清存莞尔:“睡得浑身僵硬,想下榻走走。”
“这副模样能走吗?”
“我这辈子受过的伤可不算少,刀剑都不在乎,棍棒又算得了什么。这点儿小伤,我都没放在心里。”赵清存大言不惭地说。
晏怀微拗不过,只得搀扶着他站起来。之后出了房门,也没走远,就在景明院的复廊和小池畔行了几个来回。
二人比肩依偎,一双人影倒映池面,伴着枯荷斜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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