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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5章(1 / 2)

他能感受到郑玄这番追问的分量,也明白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这场辩论的走向。

以事证义,非是将史事矮化为附庸,亦非强使一方屈从。试问,若无《左氏》所载文公行聘、宣公纳贿之具体史事,则《公羊》于纳女口实、赂者道行之贬,其义虽存,其微何以彰显?其警示后世之力,岂非有所减损?

此中奥妙,在于明辨体用!故曰:经义为体,史事为用!体用之间,非但并非相悖,实乃相辅相成,互为阐发。圣人循循善诱,《公羊》之义,其理昭昭,然其光辉如何遍照万物,则需《左氏》之史事,为其勾勒轨迹,描绘其形。

经义为体,史事为用!

这八个字仿佛具有千钧之力。

堂下諸儒生,无论治《公羊》还是《左传》,皆是闻所未闻。初时错愕,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张大了嘴,笔都忘了动。继而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,反复咀嚼这八字真言,不少人脸上渐渐浮现出茅塞顿开的狂喜。

公孙延虽然双目不可视物,但听得此言,也是精神一振,不由得抚须低声赞叹道:圣人不愧圣人,好一个经义为体,史事为用!当真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!

郑玄身躯微震,双目紧盯帷幕。

他一生治学,体系早已圆融,此刻却被这八个字撬动了根基。他沉默片刻,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:经义为体,史事为用。此论石破天惊。然,老朽仍有一惑未解。若《左氏》之史事,其本身亦蕴含褒贬与史家之义,此用中之体又当如何处之?《公羊》之义为体,《左氏》之史为用,若《左氏》之史,其自身所呈现的倾向与《公羊》之义不合,甚至相悖,此用岂非反伤其体?又如何相辅相成?

帷幕后的声音并未因郑玄的追问而迟滞,反而更显从容:汝此问,更进一步,足见思虑之深。所谓体用,非是死板割裂,而是圆融一体。《左氏》自有其褒贬,此亦是史家之义,然其义多隐于事,需细察深究。与《公羊》显扬之大义相较,恰可为大义提供血肉与情境,使其不致空泛。若强求《公羊》之微言,字字句句皆能在《左氏》寻得毫厘不爽之对应,或因《左氏》某一记述细节与《公羊》简约之评判看似不符,便斥之为相悖,岂非买椟还珠?

圣人稍作停顿,续道:譬如《春秋》僖公三十三年书:晋侯、秦伯战于崤,秦师败绩。《公羊》曰:全言晋侯,重其为諸侯主也。此乃《公羊》之义。若无《左传》详述晋文公之德业、秦穆公之失计,乃至崤山之险要,秦师轻敌冒进之细节,则此重字之分量,后人如何能深切体会其为霸主之实至名归?若只因《左传》记述了晋军亦有隐忧,或秦穆公亦有可悯之处,便说与《公羊》之重相悖,岂不可笑?《左氏》之详述,正是为了让《公羊》之重,其义更为坚实,其微更为彰显,而非相互抵消。至于《左氏》自身之褒贬,若与《公羊》大义相合,则为佐证。若有差异,则当以《春秋》经文为最终准的,权衡《公羊》大义与《左氏》史笔之侧重,探求圣人立法之本意。

郑玄反复咀嚼着体用圆融,互为阐发。

他沉思良久,方才抬首,语气已不复先前的诘问,而是带着几分求索:圣人之论,层层深入,如拨云见日,确为老朽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。然,体用之说,精微广大。实际运用之中,如何把握体不离用,用不害体,使两者真正相辅相成,而非顾此失彼,恐怕仍需学者深思熟虑,仔细甄别。尤其当《左氏》之史事,其细节之繁复,可能引出多种解读,如何确保所取之用,能精准阐发《公羊》之体,而不致牵强附会,此中关窍,还望圣人不吝赐教。

帷幕后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,声音里透出几分悠远之意:汝所言极是。体用之道,知易行难,存乎一心,亦在千百世之研读与践履。《春秋》之微言大义,乃圣人忧患之心,淑世之志所系。文字章句,不过舟筏。通晓舟筏之构造与用法,固然重要,然最终所向,乃是彼岸之道。至于汝所问,如何确保用能精准阐发体,此非一言可尽,亦无一定之规,唯有秉持公心,博览群书,互相比勘,反复求证,庶几近之。若执着于舟筏之辩,而忘彼岸,则亦是舍本逐末。大道至简,求索之路,漫漫修远也。

梁王刘弥再也按捺不住,轻轻一拍几案,发出啪的一声脆响,目光灼灼地望向帷幕,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激赏:圣人之言,振聋发聩!《春秋》大义,经此阐发,更见其博大精深!

郑玄猛然抬头,目光清亮,似有所悟,又似有更多疑问涌上心头。他整理衣冠,敛容肃立,朝着帷幕那方深深一揖,双手交叠在前,上身躬至九十度,姿态虔诚而郑重,久久方才直起身来。

然而,这番领悟并未让他心满意足,反而如火上浇油,激起了更盛的求知之欲。

他略一沉吟,目光再次投向帷幕,续道:圣人之言,令老朽茅塞顿开。然学海无涯,尚有數事盘桓于心,未得其解,还望不吝赐教。

起初,他尚是一字一句,仔细斟酌着用词,唯恐有所疏漏。

但思绪的闸门一旦开启,便如黄河决堤,沛然莫之能御,话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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