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株嫌弃。
植株松了一口气。
“哈!”少年笑起来,“原来你真的有灵识,不是我疯了!”
少年开始频繁地与植株说话。
他不说自己是怎么变成“灵体”,又怎么被人抓起来的,他说起外面的世界。
他说起外面的草地有多么宽广,外面的灵气有多么充足,他讲起秘境里五花八门的宝物,各式各样的妖兽,他讲起小小的蝈蝈模样却能够寻宝的甲虫,他讲的故事那么有意思,听得植株摇头晃脑,目眩神迷。
“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?”
植株点头。
“想不想快点化为人形?”
植株狠狠点头。
少年笑,把一条伤痕累累的腿伸出来,露出被刀剜开的伤口。
“你看我身后这棵树,只是粘了我的鲜血就变得如此高大怪异,你来,把你的根茎插入我的身体里,吸我的血,吃我的肉,吞噬我的万纳灵根,这样你就能早早化为人形了。”
他的伤口离植株那么近,狰狞的血肉即将要碰上植株的叶片。
植株后仰了一下。
向来只会捕捉灵力的捕灵草头一次释放出灵力,并将那些灵力一股脑贴到少年腿上,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少年怔住。
片刻后,他忽然笑起来,大滴大滴的泪水却落在植株叶片上。
少年的眼泪很干净,植株没有躲。
“我叫慕城。”
少年说。
“那个定时过来收割我灵根的人叫慕坤容,是我曾经的祖父。”
他说他曾经是慕家的大少爷,祖父疼惜,父母恩爱,天资聪颖,灵根优异,是真真切切的天之骄子。
他说不知道是怎么了,突然有一天,他一觉醒来四肢瘫软,灵力尽失,祖父将他五花大绑置于祠堂,面前摆着四具尸体。
祖父说,他是鸠占鹊巢的恶仆之子,为遮掩秘辛,杀养父养母,弑亲父亲母,因此将他抽去灵根,废去修为,打碎骨头,逐出家门。
他说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条深巷,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那条深巷。
可是他没有。
他没死,甚至得到了奇迹般的恢复。
于是慕坤容将他重新捡了回来。
于是他成了“灵体”。
……
“我那天应该死在那条巷子里的。”
少年喃喃道。
植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,于是它折腰在少年腿上轻轻贴了一下。
“我之前想助你化为人形,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“小泽州有个秘境叫作断崖秘境,断崖秘境中有一株灵松,灵松上的每一根松针淬火之后都会变成散魂针。我想让你帮我取来散魂针,并用它杀掉我。”
少年说。
听起来好麻烦呀。
但植株还是在他腿上轻轻蹭了一下,点点头。
好吧。
我答应你,等我能化成人形,我一定会用散魂针杀了你。
少年轻轻笑了:“你真的不要我的血吗?”
植株坚定摇头。
不要,好脏。
少年又笑了。
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植株的嫌弃。
植株陪了少年很久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他看着少年一点点变成青年,一点点变得沉默,不再笑,也不说话。
他的话已经说完了,他的人生只有短暂的十七年,他已经把自己见过的每一个秘境,遇到的每一个人,杀的每一只妖兽,见过的每一道风景都告诉了植株。
他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。
他怕自己一开口,就是无边无际的仇恨和怨气。
植株又在青年身上轻轻贴了一下。
它忽然好想能够说话。
这样它就能够告诉慕城,昨天的风有点凉,今天的风有点热,刚刚路过它的小虫子长得好丑,模样有点像慕城曾经描述过的寻宝甲虫。
这样慕城就不必沉默。
这么多年过去,植株也变了很多。
它长得更高大,更鲜绿,只要努努力,最高的一片叶子甚至可以触碰到慕城的手腕。
如果它暴露在人前,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不凡。
但它是一株聪明的捕灵草,每次有人接近这座小院,它都会把自己的大半身子缩在土里,只露出来一小半,混在杂草中间,引不起任何人注意。
它会在风起时用叶片缠绕慕城的指尖——当然是没流血的那只手。
它会把慕城的手背当作脊椎,把自己的叶片当作散魂针,凶狠做出刺入的动作。
借此逗慕城开心——
放心吧,我一定会化作人形,找来散魂针,并杀掉你的!
于是它就会难得看见慕城的笑。
有一点点好看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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