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娘的眼角已经布满了细纹,她身材胖胖,约莫着已然有四十余岁,她不停地拘谨地擦拭着双手,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林舒蕴顺着方才她望向的北方的天空,轻声问道:“你的儿子也同世子一样,上了战场吗?”
厨娘眼眸瞬间充斥着泪水,她点了点头,哽咽说道:“这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,战火狼烟总是回让人丢了性命,奴婢只有这么一个儿子。”
“他为何要去战场上?”
“因为侯爷救过他一命,所以便”
厨娘看着林舒蕴眼眸中闪过一抹困惑,她轻声解释道:“侯爷是平盛关大恩人,若非他和世子,我们早早便死在了这里”
“平盛关的铺子看着都是来自五湖四海,却都是些孤寡伤残的苦命人,侯爷下了命令,给鳏寡孤独之人的抚恤金一分都不能少,要尽全力保障他们的生活”
在厨娘娓娓道来的讲述中,这是林舒蕴第一次知晓了陆誉的名义上父亲,宣平侯陆彦在平盛关的所作所为。
不论商户、军户还是女户,百姓都感念陆彦的恩情。
五年前,他的儿子陆誉重新回到朔北,重新回到平盛关,他再次撑起了落寞了许久的平盛关。
不出三年,平盛关再次成为繁华通商之地,在胡夷部接连不断的挑衅中,陆誉带兵乘胜追击,屡战屡胜。
这是林舒蕴第一次知晓战争的残酷,也是第一次知晓陆家父子的丰功伟业。
她回想着昨夜轰隆如雷鸣的爆炸声,轻声问道:“世子会死吗?”
“不会的,一定不会的”,厨娘红着眼睛小声说道,“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。”
林舒蕴回到卧房中,依靠在软榻上,她想到了安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——“人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。”
她越想心中越发慌乱,坐立不安,听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声,只得站在小院中透气。
林舒蕴从未认真逛过将军府,明月搀扶着她缓缓在院中走动着,直至走在一处卧房门前。
明月道:“这是世子的书房,他之前一直睡在此处。”
林舒蕴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情感,兴许是好奇,她缓缓推开了陆誉的书房。
古朴的书房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,几案收拾整齐,陈列整齐的书籍摆满了一面墙的书架上。
她缓缓坐在椅子上,一个深棕色的木盒摆在几案的正中间。
林舒蕴忽然想起了陆誉曾经的话,她拨动着锁扣,轻轻打开木盒,入眼便是一封信笺。
信面上写着几个大字——陆誉绝笔于八月三十,吾妻舒蕴轻启。
这日期便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的陆誉的那一夜。
林舒蕴心中瞬间泛起一阵酸涩,她手指紧攥着信笺,眼眸却空洞地望着书房的角落。
担忧死亡的情绪仿若就像一块沉重的黑布压在她的身上。
她摸着微微拢起的小腹,仿若又回到西北时的场景。
那时,她还在坐月子,哄着吃奶的娃娃,迟迟等不到买东西的陆誉回家。
还未等她抬眸,便听到隔壁婶子冲进来,哭着说,“你男人死了。”
林舒蕴想到此处,她还能记起当时仿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使得心脏猛烈的颤抖。
这么多年,她爱过陆誉,恨过陆誉,怨过陆誉,却从来没有想过,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为一具枯骨。
突然,林舒蕴摸着肚子闷哼一声,深吸一口气。
明月赶忙问道:“郡主可是身体不适?”
林舒蕴摇了摇头,手指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,“他踢了我一下,这次还挺痛。”
她垂眸继续看着手中密封的信笺,但手指无意识的力度已然使得信笺褶皱。
她正欲撕开的瞬间,停顿了片刻,快速打开木盒,把这封信再次规整地放了进去。
在朔北的第一场初雪降临的时候,厨娘欢喜地跑到林舒蕴的卧房门口,呼唤道:“郡主,他们回来了,他们回来了,已经走到城门口了!”
林舒蕴当即站起身来,朝着将军府的大门处望去。
直至夜色渐浓,林舒蕴也没有看到陆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。
她心中猛然一颤,抬眸望向明月,轻声问道:“世子不会是死了吧?”
明月轻声安抚道:“郡主莫要心焦,世子是将军,大抵还有事务要处理,总会比旁人回来的晚些,不会出事的。”
“你说的对”,林舒蕴自言自语道:“若是有事,一定会有人来通知我的。”
明月按摩着林舒蕴轻微肿胀的双腿,“郡主因为怀了小主子,总是忧思过深,前几日郎中还让您莫要多思多虑。”
说罢,明月抬眸看到了林舒蕴的眼眸已然困顿,她轻声说道:“下雪了天气寒冷,郡主身子重了,该早些歇息了。”
林舒蕴撑着酸胀的腰肢,点了点头。
明月赶忙搀扶着林舒蕴躺下,掖好被角,吹灭蜡烛缓缓走了出去。
第一版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