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羡鱼面无表情:“你话好多。”
厄沼阒黑的眼珠一错, 视线浇落时,几乎叫人生出一种被死死锁定的恐惧感。
他的眼睛渐渐褪色,显露出一双剔透潋滟的金瞳。
“他不敢告诉你,我来告诉你。”厄沼对她说话的嗓音轻柔得发腻,几乎带着一丝诡异的撒娇意味,“……姐姐。”
晓羡鱼愣住了。
她对盈山神栖洞里听到的呼唤恍惚渺远,彷如幻觉,过后如何都回想不起那道声音和语气。
可此时此刻,她突然想起来了。
心中万分清楚地知道,那声呼唤来自眼前的白衣青年,来自魔神厄沼。
晓羡鱼简直有点儿麻了。
——天杀的,她前世前前世,哪儿的来这么多“好弟弟”?
但她来不及胡思乱想,因为厄沼此话一出,奚元握着她的手便蓦地攥紧了,将她的腕骨捏得生疼,他极少……不,从未如此失态。
奚元乌睫轻颤,望过来的模样几乎有些说不出的狼狈,他哑声道:“……不要听他的。”
厄沼挑唇不语,兴致盎然地瞧着他的反应。
空气中飘来丝丝缕缕香甜的气息,他微眯着眸轻嗅片刻,喟叹:“好香甜。”
厄沼为魔神,通恶欲,擅蛊惑,以人的绝望为食。
万念俱灰的气息,最是香甜。
奚元握着晓羡鱼的指尖用力到发白,隐约在轻轻颤抖着。他的绝望,不在于要做多么艰难的选择,而在于一旦晓羡鱼知道真相,她的选择毫无悬念。
她必会与厄沼同归于尽,以身殉道。
他已经因此失去过她一次。
而这一次,再无回转的可能。
晓羡鱼目光落在他殊无血色的面容上,眸中思绪流转,半晌,她柔声开口:“师兄,没关系的。”
奚元微怔。
“你不告诉我,我也猜到怎么回事了。”晓羡鱼顿了下,轻叹,“神木消亡,我也会死,对不对?”
她的满头雾水,在厄沼那一声“姐姐”里悄然消散,脑海里翻浮出一些零碎旧事。
前世在坠夜城时,她偶尔会到黑市里搜寻些正经市面上找不到的典籍来看。
不记得哪本野史里写过——
相传灵源神木与魔神厄沼,皆诞生于上古混沌时期,一象征纯净,一象征污秽,看似对立相克,但彼此间又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
……
魔神还能管谁叫姐姐呢?
相克之物,多半相生。阴阳调和,两极共存。
神木与厄沼,原来竟是双生之神。
她早该想到的,厄沼的真身就滋长于神木根须,一木一沼,本是同根生。
晓羡鱼冲奚元眨眨眼睛,口吻轻松:“哎,难道我居然是福泽万物的灵源神木?这也太厉害了,天下第一便罢了,敢情整个修真界还是我养的,嘿,他们下次见到我准要磕头敬拜呢……”
突然想到什么,声音愈渐低弱下去。
没有下次了。
世人不会再见到她。
奚元蓦地抬起眼,素来黑白分明、倒映静水的眼眸充斥血丝:“不。”
他嗓子片刻间便哑得可怕,像嚼碎了刀子往下咽,每个字音都沥着血。说话时,仿佛生疼:“还有别的办法,我不许你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下去。
因为紧接着,无数猩红的血线一刹间从他心口处探出,扭曲着将他缠裹,犹如缠在神木树身上的那些。
丝丝缕缕,千束万绕。
奚元猛地咳出鲜血,苍白的唇殷红一片,身形如秋风落叶般无力跪倒。
厄沼笑道:“你瞧,我说过。你会死在这里。”
前世无懈可击、难以摆布的傀儡,终于在这一刻,被死死攥住了软肋。
他一生之中,仅有过
两次乱了阵脚。
一次,是苏漪在禁牢与魇骨里的半片元神同归于尽时。厄沼元气大伤,陷入沉眠。
第二次,便是此刻。
心神震荡,万念俱灰,于是被傀线彻底反噬,再也无力挣脱。
原来杀他如此简单。
只需要她。
晓羡鱼反应已是极快,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,一道剑意便杀了过去,欲削断那些诡异的血线。然而锋锐无双的剑意落到血线上,宛如落入水中的火,竟倏而熄灭。
下一刻,血线将奚元彻底吞没,交织成一团深红的雾,悬在半空之中,犹如一面染血的镜子。
依稀倒映出其中苍白冷败、毫无生机的身影。
剑光如雨,顷刻间交织落向血镜,可那血镜看得见摸不着,每一剑都如同穿透雾气般徒劳。
晓羡鱼的心底冰凉一片,身形飞掠,转而攻向树上的厄沼。
她动的瞬间,手中的剑亦同时动了,金灿灿的剑光划破寂夜,在昧暗中流转出一道极干净利落的轨迹,势如金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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