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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站起身来踱了几步,语重心长道:“今朝中列公久负大义,随天子出生入死,吾仰慕得紧,应该去拜会几位老臣才是。另外昔日太傅马日磾奉使而出薨于外,也应当迎回灵柩加以表彰才是。”
“报!”忽有兵丁隔着帐帘报事。
“什么事,就在外面讲。”曹操嚷道。
“诺!太尉杨公派人请将军往他帐中饮宴。”兵丁回禀道。
曹操一愣——刚说要拜会几位老臣,杨彪却主动约请自己了。
他回头瞅了一眼,却见董昭紧皱眉头,抬起双手连连摇摆。曹操已明其意,转身对帐帘道:“你去跟太尉使者说,我还有许多军务尚待处置,改日再前往拜谒!”
“诺!”
“慢着!”曹操又嘱咐道,“人家可是三公手下,说话要客气委婉些。若敢怠慢分毫,留神你的脑袋!”
“小的不敢。”随着一声怯懦的答应,那兵似乎走了。
董昭点点头,剖析道:“河南穷困已非一日,哪儿有什么蔬肴美酒,更谈何宴席?请您赴宴是假,欲加说教是真。”他刚才说了过激的话,所以这会儿便有分寸多了,其实说杨彪欲加说教还算好的,伏兵暗算也未可知。
即便他不点破曹操也猜得出来。天子对他外热内冷,一些大臣也对他满怀戒心,离毛玠昔日所言“奉天子以讨不臣”的目标还差得远呢。曹操头脑很清楚,路要一步一步走,饭要一口一口吃,这个时候必须戒急用忍。所有的小毛病先扔到一边,先把朝廷迁到豫州许县再说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!
移驾至许
建安元年八月庚申日(公元196年10月7日),也是曹操入京领司隶校尉的第九天,离刘协落脚洛阳还不到一个月,整个朝廷再次迁徙。据曹操等人事先说明,这一回的目的地是鲁阳县。
鲁阳在荆州南阳郡,处于天下的中心位置,其境内又有鲁山之险,乃春秋时楚国的北部要塞,离曹操的豫州治所许县也不甚远,转运粮草相对便利,应该说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。为了这一次迁徙,董昭、钟繇、刘邈、丁冲等人都各自发挥威望作了许多安抚,但大多数官员还是喜忧参半。固然南下可以解决缺粮问题,宫室条件也会改善,但刘表在襄阳、袁术在寿春,一旦迁徙鲁阳离这两家的距离也拉近了。他们对天子和曹操将会是何等态势呢?尤其听说西凉张济一部最近也出了广成关到达南阳,弄不好又要与他开战了。满朝文武都在反复掂量其中利害得失,却绝少有人怀疑曹操迁都鲁阳的真实性。
为了保障顺利迁徙,曹操派使者两番前往梁县,假模假式与杨奉反复参详具体事务,又赠给他两箱珍宝作为表奏镇东将军的酬谢。因为从洛阳到鲁阳必须出太谷关路过梁县,杨奉也开始忙忙碌碌作着接驾准备,命令军兵修整驿路清扫街道,又派遣部曲北上关口迎候圣驾。可他的老伙计韩暹却对曹操恨之入骨,建议伏兵截杀曹操和董承,将天子留于梁县,今后由白波一派总揽朝廷。杨奉欲迎,韩暹欲劫,两个人意见不合争执一场,最后还是遵从了杨奉的主意。
昔日刘协从西京出逃的时候,文武百官围拢皇帝奔走如同逃难,经过李傕、郭汜几番追袭,不但马匹坐骑损失严重,就连天子仪仗都丢失了,能执戈抵抗的虎贲士不足一百人。后来白波之众前来护驾,韩暹、李乐、胡才等又放纵部下掠夺公卿财物,致使随驾大臣一个个形如乞丐。为了摆脱追兵,天子自曹阳北涉大河,仅靠几只小舟争渡,车驾尽皆舍弃,最后是坐着一驾牛车到达安邑的。
这一次迁移的情况可与当初大不相同了。曹操亲帅一部人马在前面开路,皇帝御驾与公卿官员居中而行,最尾则是曹洪统帅的大队曹军断后护卫。整个队伍浩浩荡荡,前面的都走过明堂废墟了,后队还未离开洛阳旧城呢。
曹操所作准备可谓周到至极,事先从许县调集了大量的物资,给皇帝、皇后、贵人都赶制了车辇,又为三公九卿亲信大臣提供了马车卫兵。梁王子刘服以宗室偏将军的身份率领五百兵马亲自围绕御辇保驾,荀彧、曹纯、丁斐等人也从许县赶来陪行,与各自的朝中故友攀谈解闷。最意味深长的是,曹操还把卫将军董承请到了自己身边并辔前行。
自出了洛阳城,曹操指定景致谈笑风生,可董承却丝毫都听不进去。他眼瞅着四围都是曹家的虎豹骑,一个个顶盔贯甲罩袍束带、手握长枪腰挂佩剑,尤其曹操身后还跟着典韦、许褚两个大个子,这对黑白双煞相貌凶悍兵刃吓人,瞪着虎眼还总往自己这边瞥,董承跟西凉人打了半辈子交道都没见过这样的人,心头颤抖得厉害,手里丝缰都快攥不住了,哪儿还有心思与曹操闲聊?
“董国舅,您看见没有,刚才路过的就是太学啊!”曹操不叫他将军,而唤作国舅,话里话外透着恭敬,“房舍厅堂虽然烧毁了,但外面石碑还在呀!昔日杨赐、马日磾、堂谿典、蔡邕等博学大臣校订六经立碑镌刻于外,如今这几位高贤已经先后作古,可惜啊可惜。”
“将军说的是。”董承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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